( 清晨的醫院 )
說是驚異之夜,其實是驚魂與詭異之夜的縮寫。
就快接近農曆過年了,媽媽水腫的情形更嚴重,在我一直叨唸之下,她終於決定去練氣功。練功回來後她一直喊累,我們也不以為意,第一次的學習總是比較辛苦嘛,尤其像媽媽這種向來懶得運動的人。
正當我忙著準備晚餐時,在沙發上躺著的媽媽起身想去上廁所,猛然感覺一陣暈眩,然後兩眼模糊昏花了!
大弟一邊呼叫一邊攙扶她,先是勉強走至浴室解決生理需求,再小心翼翼走回沙發,我們趕緊替她量血壓和血糖,發現血壓並不高,倒是飯前空腹的血糖升至190,難道是血糖太高嗎?190……應該還不至於昏倒吧?
我們還沒弄清楚媽媽到底怎麼了,但媽媽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說話也不清楚,妹妹懷疑是中風前兆,二話不說,先去醫院掛急診再說。
小弟衝去備車,大弟和我忙著要把癱在沙發上的媽媽扶起,才發現根本使不上力,老爸竟然蹲在沙發前,直嚷著── 來!我揹!我揹!
現場一陣錯愕。現在是怎樣?六十五歲的老爸認為自己有辦法揹起六十四歲的老媽?當然不可能、也不可以啊!
我們把老爸拉開,一陣驚慌混亂後終於把媽媽抬上車,在弟弟們和老爸的護衛下直奔台南奇美醫院。
初步診斷的結果,是暫時性腦梗塞,也就是一般常說的中風,雖然到達醫院時已恢復意識,而且說話也清楚,血壓體溫也正常,但視力雖然不再模糊,卻變成上下兩個影像,無法正常重疊在一起,加上原本就全身水腫的很厲害,當下即被急診室醫師要求立刻住院觀察。
我的工作時間比較有彈性,於是由我開車去醫院支援,讓爸爸和大弟回家休息,觀察室只准留一名家屬陪伴,小弟就在急診室外的椅子等候差遣,於是這晚,我就和媽媽在排排躺(我是說病人們)的空間,聽著此起彼落的交談、嘆息、甚至是哀嚎聲中度過。
跑急診、留宿觀察室的經驗不是沒有過,幾年前爸爸因為膽結石作怪,還有媽媽心律不整的毛病,早已經領教過心急如焚的就醫經驗,雖然這回還是得住院,但因為除了視力問題,媽媽看起來並無大礙,而且很快就呼呼入睡,我的心情寬鬆許多,於是捧著帶在身邊的筆記本,低頭修改這兩天剛擬好的工作大綱,耳邊難以拒絕狹小空間裡隨時上演的各方情境劇。
隔壁床是個很瘦弱的老太太,很少發出什麼聲音,只是安靜的睡著。再過去那床的病人看起來像是原住民,他下床想去上廁所,似乎是因為胃出血的關係,立即被眼尖的護士馬上制止,火速拿了行動便椅讓他在床邊解決。但即使是拉上布幕,狹小的空間裡依然瀰漫著詭異的大便味,令我詫然的是,護士小姐前來清理時還彎腰認真審視大便的狀況 ,回報給值班醫師,還順口叨念要病人通知家屬前來陪伴等等。
對面床的病人似乎是急診室的常客,床邊的行李甚多,陪伴的家屬(或是看護?)熟門熟路的穿梭在洗手間和茶水處,無論床上的病人如何哀嚎甚至怒罵,依然不慌不忙的從容應對,我只能在心底讚嘆,佩服佩服也。
斜對面是個脾氣很糟的老人,開口閉口就是三字經,照顧他的是個年輕女孩,不知是孫女或女兒,雖不知病況如何,但每隔約莫半個小時就會把布幕拉起來換尿布,老人就會罵個不停,女孩也不給罵,接一句便還一串,最後連我媽都被吵醒,揉著眼睛問我怎麼了,我只能聳聳肩帶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擠在病床邊狹小的走道,就著冷硬的椅子,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終於慢慢出現微弱晨光。
小弟在急診室外坐了一夜,我要他先回家補眠,我等大弟來和我換班。站起身走到外面活動筋骨,隨著天光漸亮,不安的心情似乎平靜許多,但心底仍然揮不去觀察室裡詭異的感受。
時日經過大半年,現在回來起來,原來那只不過是個開始,誰都沒料到後面才是一關又一關令人手足無措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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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這裡是醫院,不是我們的家!!
★ 壞事萬萬靈,我的烏鴉嘴!
★ 千金難買早知道
★ 是誰的眼淚在飛
★ 別怕、我有抱住妳!
★ 半夜的鈴聲
★ 艷秋來了
★ 原罪,左腳
★ 離開,也未必是好事
★ 守著心跳和呼吸,守著妳
★ Fight with……God?
★ 曙光
★ 好久不見
★ 踏上漫漫長路
★ 鼻胃管的愛恨情仇
★ 說折磨,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