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 微風

因為一直有嚴重的全身性水腫現象，醫生從我媽第一次住院時就要求控制水份並且確實紀錄飲食與排泄的數據。下圖就是所謂的 In take/Output表格，我們家人必須隨時做好紀錄，無論是三餐還是點心，都要先秤重，當然最重要的是水份的攝取，即使只是喝了20cc的水，也得照實填上表格。

是的，沒錯，即使只是喝了20cc的水── 因為限制水分攝取，所以每次我媽嚷著要喝水時，我們通常都是很小氣的只給她20cc潤潤喉。當然，這點水根本無法解渴，尤其因為服用類固醇的緣故，媽媽的血糖總是飆到兩百多，就更覺得口乾舌燥了。

怎麼辦呢？護理師教我們，可以含著冰塊代替喝水，或是滴些檸檬汁在開水裡，這樣會讓乾渴的喉嚨感覺比較舒服些。

 問題是，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身體的渴根本不是那少得可憐的冰水就能解荒，媽媽就一直處在渴→喝一口水→還是渴→再一口→仍然很渴→想再喝→不行醫生說要限水→生氣暴躁→然後更渴，更想喝水……

 有一回我媽終於發怒了，她生氣的大叫：「等我好了，我一定要──」

 「一定要怎樣？」聽起來好像要發甚麼重誓。

 「我一定要，一口氣 ──  喝五十CC的水！」語氣之堅定，只差沒握拳了。
 
 五十cc？也不過兩大口而已！好單純的願望啊媽媽！可是聽得我心好酸。

 「是喔，好啊！」我轉身偷偷抹淚。「等妳好了，我一定裝一大杯冰水給妳、還陪妳乾杯！」
 
「對，要最大杯，要放很多冰塊！」開始有沙漠綠洲般美好的想像。

「沒問題，我去買最大杯的冰綠茶給妳！」媽媽以前最愛喝冰冰的綠茶。

「嗯，要一口氣喝完！」可能是想到可以喝很多冰水，媽媽終於息怒，平靜下來了。

 兩年多過去，醫生已經不再對媽媽嚴格限制水份的攝取，我經常讓媽媽在二十分鐘內，慢慢喝掉一瓶125ml 的小寶吉蘋果汁，甚至有時也會縱容她喝點冰涼的綠茶，不過大概體內燥熱現象改善了，喝個兩三口就會抱怨太冰，害她一直想咳嗽，就自動放棄了。

媽媽，我有兌現當時的承諾，對不對？所以媽媽，妳也要讓身體越來越好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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