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 微風

從來沒有在架上認真翻過韓國人寫的書 ── 不是我有國籍歧視，而是這兩年的空檔很少，能把喜歡的作者新書看完就很心滿意足，即使長久以來睡前要看書的習慣也被推翻，常常都是一沾床便睡著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認真閱讀。

但有時就是天意。那天匆匆奔去租書店，還沒拆封的新書剛送到，莫名瞄到『請照顧我媽媽』這幾個字，很直覺就拿起來看了書背，迅速掃過文案，就自動拿去結帳了。

文案在這裡：

一個女人，忘記了童年和少女時代的夢想。
隨著孩子的成長，她逐漸失去了自己，成了單純的「媽媽」。
她的一生獨自對抗貧窮悲傷，全心的奉獻自己。
現在她卻失蹤了……

      為了慶祝爸媽的生日，我們特地邀請他們從老家來到首爾。沒想到，媽媽卻和爸爸在地鐵站走散了。在一陣慌亂與相互指責為何沒人照顧爸媽後，我們兄妹終於冷靜下來，開始寫起尋人啟事。但，該怎麼描述媽媽呢？久未相見的她，還是我們印象中的模樣嗎？那個老是叮嚀我們千萬別餓肚子的媽媽？那個總是要我們別擔心，好好照顧自己的媽媽？而我們上次耐心聽媽媽說話，又是什麼時候了？

　　我對媽媽如此模糊的描述，別人認得嗎？哥哥和妹妹心中的媽媽呢？媽媽在爸爸心中呢？而媽媽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呢？當我們開始復原每個人對媽媽的記憶時，這才驚覺，原來她早已在我們心裡走失了……希望還找得到她。

      如果你們看見她，請照顧我媽媽。

以上摘自【請照顧我媽媽】一書 → 這裡可以買

我在兩天內看完這本書，前後至少哭了六遍。這麼說並不是想證明我的哭點很低，或是這本書有多催淚，但我相信大多數的朋友都會在這本書裡找到觸動心坎的某些情景或回憶，也許是溫馨，感動，悲傷，或者想念，無論是哭或是笑，至少，可以因此認真地想起媽媽。

書的內容就不再多敘，我挑出某幾個讓我感覺『有中』的段落，節略如下：

P. 037
你第一次聽見媽媽叫別人『哥哥』。因為提到舅舅的時候，媽總是說『你舅舅』……你為什麼會那麼驚訝？啊，原來媽媽也有哥哥！你恍然大悟……對你而言，媽媽就是媽媽。你從未想過，原來媽媽也有蹣跚學步的時候，也有三歲、十二歲、或是二十歲的時光……

我的舅舅在十年前病逝了。媽媽沒能趕上和舅舅的最後一面，這一直是她心口的痛，每次提到就要紅眼眶。對媽媽而言，舅舅是她心中的英雄，在五零年代能唸到國立大學畢業，又通過高考進入公務機關，人人都說全是外婆不惜賣田賣地，苦心栽培孩子的功勞，也因此，媽媽從少女時期便建立『將來要為孩子不顧一切』的信念。

媽媽常說起舅舅是如何待她好，和只懂得做粗活與遊蕩的外公比起來，這個年長她十多歲、唯一的親哥哥是她的大樹，是她能安心倚靠的肩膀。

今年年初，媽媽一度病危，醫生甚至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當時朋友問我，如果媽媽真的這麼走了，撇開『一路好走』之類的不算，心裡真正最想對媽媽說的話是什麼？這個問題很困難，我想了好幾天才終於決定 ──

『媽媽，妳終於可以去找妳的媽媽和哥哥了。』    

所以，一看到這本書裡提到媽媽見到哥哥時的撒嬌模樣，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P.085
他心裡想，我一定要多賺錢，等媽媽下次來首爾的時候，讓她可以睡在溫暖的地方，不能再讓媽媽躺在冷颼颼的地方睡覺。

想當年，我這不孝女跑去東京鬼混的第三個月，媽媽終於忍不住，飛到東京來看我。除了帶著一大疊日幣來接濟女兒之外，還有一大箱親手包的、差點被海關扣留的粽子。

那幾天，我帶著媽媽搭著地鐵在東京街頭四處闖盪，還非得去一趟迪士尼樂園，『那裡真的很夢幻、很好玩！』── 當時我是這麼告訴媽媽。

從小小世界到彼得潘，下午的花車遊行和巴著米奇拍照，媽媽被我帶著團團轉了一整天，我們一起吃著熱騰騰的披薩，逛過一個又一個的紀念品商店，最後離開時，還在米奇花園前合照留念。

在那之後，我至少去過二十次迪士尼樂園（是真的！），每次去總會很自然地想起那回和媽媽在一起的情景，甚至還發誓要賺很多錢，再帶媽媽來一趟東京，而且要住在台場的美麗殿或日航旅館等等（因為離迪士尼近）。

很多年過去了，我來回東京很多趟，也住過不少高級旅館，但曾經在心頭的承諾始終沒有兌現。

媽媽生病後，我曾經不只一次跟她提議：『等病況穩定，我們帶著牛小妹一起去迪士尼好不好？』

她有時會搖頭說沒辦法了，有時沒有回答我，只是靜靜地，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

P.237
禮物？還有機會送給媽媽嗎？會有嗎？

『妳有沒有什麼很想要買的東西？』媽媽長期臥床後，我曾經這麼問過。
『我想吃冰。』『我要喝很多水。』『我要吹冷氣。』媽媽的答案從來沒有真正應對過。

但我知道她是認真的。對於已經被病魔折騰的完全變樣的病人而言，沒有什麼物質慾望足以勝過健康的身體，尤其是終日被管制飲水，全身燥熱不堪的媽媽，真的沒有什麼能比好好喝上一杯冰水更令人振奮了。

母親節前夕，我一直猶豫著該不該準備一份禮物送給媽媽，誰知道是否還有機會能陪媽媽度過明年的母親節。

但我真的不知道該送什麼。沒有多餘的預算可以挑選貨真價實的珠寶首飾，包包和服飾絕對不是媽媽想要的東西，乾脆送個紅包嗎？坦白說，那裡面能塞進去的張數太少，至少不是媽媽拿到後會很欣喜的那種。

最後，我什麼都沒送，連一朵康乃馨也沒有，只有全家陪著她去海邊散步，去她記憶裡最美味的海鮮餐廳吃上一頓。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呢？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媽媽能認真告訴我，讓我還有機會可以送一個她想要的禮物。

還有很多段落，但以上對我來說，已十分足夠讓我邊哭邊餵媽媽吃飯了。

無論你/妳的媽媽是怎樣，誠摯推薦給大家，至少可以好好地想想媽媽，甚至趁機痛快哭一場，會讓心頭好過些，真的。

關於我媽媽，有興趣的請看這裡 → 【媽媽，妳到底怎麼了】病房紀錄